夜半时分，方里晃悠悠地从酒馆里出来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。
忽然，三个黑影从小巷道里窜出来，方里吓得酒醒了两分，还未高声呵斥，就被套进一个麻袋里，紧接着，后脑就传来一阵闷痛，人就失去了知觉。
三人见他不再挣扎动弹，皆轻哼一记，冷笑出声。
“打脸。”青雨手持长棍，面无表情。
“打人费劲，我塞几个虫子进去就可以。”青云笑了笑，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。
“直接废了他那玩意不就好了，他指定没脸出门。”青生语出惊人。
谢千皙：…
倒也不必如此。
“随便你们折腾吧，力度把握得精准些，既要鼻青脸肿，又不能伤及肺腑，既要他卧床休息，又不能让他一直卧床。”
总之，要恰如其分。
打了约莫半炷香，三人才将方里放了出来，他的脸果然精彩极了，红肿紫胀，身上衣袍也十分凌乱，几人索性补了几脚，又将他腰间的钱袋给抢了。
谢千皙无意间瞄了眼钱袋，只觉得眼熟。
这不是赵潜勿的钱袋吗？
陆言之一行人在城郊人赃并获之后，吴县令又身死，王家成了真凶之一了下狱，所有铺子都被查封了，先前的谣言自然就淡了，他少不得出来作死一番。
谢千皙神色不辨喜怒，沉默地取了其中的银票，吩咐青生送给城外那些乞丐。
“啧。”
一记几不可闻的声响，引起了谢千皙的注意，她似乎还闻到外祖父身上的气味。
谢千皙神色稍缓和，嘴角扯出一丝弧度，她将手中的一个纸包甩了甩，语调轻松。
“哎呀，这美秀楼的红烧肘子就是香啊，可惜我吃不下，哎，还是扔了吧…”
“你这孩子，怎么这般浪费，扔啥啊，你外祖父爱吃，你外祖父替你吃哈。”
方怀似孩子般夺过纸包，迅速打开，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。
“我还爱吃明月楼的烧鸡，明天记得买哈。”
“外祖父，外祖母说你不能吃油腻的食物，被她知道了，会用她的大枪打我屁股。”
谢千皙神情无辜极了。
“你不买，我就告诉你大舅舅，说你礼记抄得不够，还想多抄两遍，哼！”
“外祖父！”
“谢千皙！”
祖孙俩颇孩子气地对峙着，场面有些好笑。
“好了，我买还不成嘛，”谢千皙率先败下阵来，神色有些无奈，“您可悠着点，别让外祖母知道了。”
“你外祖母知道你又是刺人又是套麻袋打人才比较严重吧，看在你拿肘子贿赂我，不，孝顺我，我就替你保守秘密了。”
“那就多谢外祖父啦~”
谢千皙装模作样地行礼，没好意思告诉他，肘子其实是陆言之买来送给她吃的…
虽然她不太知道为什么送肘子…
“蔺勇，你往城西方家送个消息，将他带回去。”
方怀语气沉沉，看向方里时，面上带着不忍。
谢千皙挽着方怀向前走着，话语间带着些许凉薄：“外祖父，就让他呆一夜，不会出什么事的。他若不受些教训，方家迟早要被连累，还不如打断腿卧床一辈子。”
方怀皱眉望向面容嘲讽的谢千皙，微微沉下了脸色。
“皙儿，你何时变得如此冷情了，他好歹是你的舅舅，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。”
“外祖父，仁慈是对人的，不是对野兽的，”谢千皙望着前方，眼神幽远，“您要是一直对他怀有愧疚，对不起的只有三位舅舅，从小，方里得到的就比方家的其他人都多，他赶考，您还替他搭桥铺路，他何曾感激您？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您应当做的，而且三外祖父的死本就与您无关。”
“可是毕竟是我将他派出去…”
“三外祖父能力一般，并不出彩，要不是您，很多人都不见得认识他，您这是给他机会，”谢千皙语气却突然犀利起来，神色肃穆，“外祖父，您要是再一味地纵容如方里一般的恶虫，不用上位者推动，方家内部的蛀虫就能将方氏往火坑里推了，外祖父多年的低调隐忍，终是徒劳。”
谢千皙一直觉着，前世方家是因为府中内奸陷害才导致的，熟不知，如此百年大族，怎么可能轰然倒塌，定是如方里一般心思不正之人，慢慢啃噬了方氏一族的生机。
“皙儿，你怎么会…”
方怀震惊地望着眼前娇嫩的谢千皙，忽觉不认识她一般。
她的外孙女有如此眼界，他却从不知晓。
“外祖父，皙儿妄言了。”
谢千皙有着方怀打量自己，不再言语。
外祖父心软善良，外祖母豪爽不计较小节，这样的性子，最容易被人唬弄，她决不允许别人伤害他们。
两人无言了后一阵，方怀才幽幽出声。
“外祖父知道啦…”
见方怀松了一口气，脸上浮现熟悉的笑容，谢千皙孺慕的笑颜还未挂上脸，又听到他说道。
“明天的烧鸡不能赖，不然我告诉你大舅舅，你半夜出门。”
谢千皙：…
快到府时，蔺勇才堪堪赶回来。
路程似乎废得有些久，按照他的脚程，本不应该。
青雨及府上一些护卫都是蔺勇操练出来的，他武艺高强，脚力不同常人。
谢千皙不动声色地询问：“蔺管家，你是不是背着外祖父偷吃酒了，怎么才回来，城西方家离我们才几里路啊，您都去了好久啦。”
方怀也略感奇怪，凑近闻了闻。
“没有味儿啊，那你去了这么久，年纪大了，腿脚不利索了？”
方怀哈哈大笑，毫不在意。
谢千皙定定看着蔺勇的神色，见他迷茫了几息，才堪堪回答。
“嗐，还真是年纪大了，竟然不知道自己动作这么慢了…”
“外祖父，你的环佩呢，该不会怕我再拿来玩，偷偷藏了吧。”
“谁偷藏了，一个环佩，我至于防着我的小皙儿嘛，那块环佩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。”
谢千皙虽然与方怀在说着话，却一直盯着蔺勇的神情，只见他眼神微闪，瞬间双目无神。
“丢了，在大街上被人偷了。”
谢千皙瞥见身后的青云神色有些异样，别在腰间的草罐似乎有些动静，心猛地往下沉。
蔺勇体内有蛊！
